归途(一发完)

【庄季】归途

 

01.

季白来看庄恕的时候,带了两件礼物,一串玛瑙手钏,一条羊绒地毯。

都是他借调去内蒙古的时候买的。

 

02.

机场外边,两个人就那么定定的看着对方,隔着千山万水的人,一下子到了眼前,怎么也难以跟电话里的声音吻合起来。

季白比庄恕想象中要更加瘦了一些,更加黑了一些,也更加成熟了一些。

莽莽苍苍的草原,莽莽苍苍的一个人,在声音里已经纠缠了一年零七个月。那时,庄恕是多么强烈的想着能够见到他。然而真的见到了,却又是如此的陌生,陌生的很不真实。

是季白先开口的,他咧开嘴笑,说,“庄恕,好久不见。”他的声音有些颤抖,那一声【庄恕】,却让对方找到了熟悉的感觉,是曾经闻惯了的气息——夜晚的灯光下,庄恕坐在温暖的书房,手握着听筒,听他叫,“庄恕”。

隔着千山万水,隔着无数的风雪,直直的叫进心里。像现在一样。

为了掩饰慌乱,庄恕把手钏捏在手里,对着季白笑,说,“阿弥陀佛,季施主一路辛苦了,小僧已经备好酒水,为施主接风洗尘。”

季白又笑了,露出白白的牙齿,轻轻的说,“小僧还准备酒水,不算破戒了?”

庄恕怔住了。

只听见来来往往的出租车轰隆隆的引擎声,像又无数的闷雷敲打着鼓膜。

 

03.

季白是庄恕朋友的朋友。

两年前,庄恕去凌远家借专业书,李熏然碰巧正在看季白的来信,手写的书信,洋洋洒洒五大张纸,李熏然说,“这是从边境来的信。”

对边境,庄恕有天生的向往,突破界限的惶恐与畅快。

李熏然说,“现实远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浪漫”,跟庄恕讲起了季白。

季白是个能文能武的人,在古代,算才子。会弹吉他,会写的一手好文章,却做了边境的刑警。一个人在外面风吹日晒了很多年,习惯了来去自由的生活。几年前,季白曾遇到过一段爱情,飘零了多年的感情,以为终于找到了寄存地,甚至因此想放弃了拼命的日子,想好好的过凡俗的小日子。但这段感情最终还是以分手完结。

后来庄恕听李熏然说起,季白打了报告,借调去了草原。果然还是个血里带风的男人。

【兄弟,你是我饥渴时的一滴露吗?命运把我送到这荒无人烟的草原,就是为了让我漂泊。】

这是季白写给李熏然的信里的一段诗,它几乎是在一瞬间击中了庄恕,如一支孤独的箭,带着它特有的苍凉。

庄恕向朋友要了季白的手机号,朋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,说,“庄恕,我忘了告诉你,他是知道你的。”

庄恕给季白打过电话,但拨到最后一个数字时,他就放弃了,他果然还是不习惯给一个陌生男人打电话,尽管他常常想起那句,【兄弟,你是我饥渴时的一滴露吗?】那种无依无靠的渴求,让他莫名的心疼。

 

04.

庄恕还是按部就班的过着自己的日子,秋天不知不觉来到了这座城。

他从急诊室里出来,手机响了,陌生的号码,犹豫了三秒钟,趁着对方还没挂,按了接听键。

居然是季白打来的,他说,“庄恕,是你吗?”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缥缈,像是远远的山头上飘着的雾岚,却灼热着,很烫。庄恕站在天台听他说话,楼下红尘滚滚,而他们却像一个隔世很久的两个人。

季白说,“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么久的话,这些话,我只说给草原听过,其次,就是说给你听了。”

庄恕的心开始松懈,像新烤的面包,他脱口说,“以后,都说给我听吧。”

当庄恕握着手机的手在风中吹得渐渐麻木的时候,季白才跟他说了再见。庄恕看了一下显示的通话时间,2小时9分钟。他用这个时间,听完了一个男人近二十年的全部故事。庄恕搓了搓手。

庄恕答应了季白,会给他写信,在那茫茫无际的草原里,书信是他唯一能抓在手里的温存。庄恕有了一种要拯救一个人于孤寂之中的使命感。

却和拯救一个病人的责任无关,他更像是氧气罩,而不是医生。

季白的信总是写的很长很长,仿佛要把他的一辈子都倾诉在纸上。

读他的信的时候,庄恕会在头脑里勾勒出这样的景象——一望无际的草原,帐篷只有一顶,眉清目秀的青年,坐在帐篷前弹吉他,青年的眼光放逐的很远很远,远到天边去了,眉毛上凝着深深的忧郁。

庄恕知道季白爱上了手抓羊肉,知道了季白学会了跳蒙古舞,学会了说一点点蒙古话,知道了草原最美的时候是日落时分,因为季白说,“我曾经对着那轮沉入青草里的红太阳,呼唤过你的名字。”

 

05.

庄恕带着季白去熟悉的小店吃饭,点了很多的肉。

季白在草原的时候,不止一次的说过他很怀念中原的猪肉的味道,那里牺牲了太多他其实不太喜欢的牛羊,所以庄恕答应了,“如果你来,我会让你吃个够。”

庄恕看到季白背过身去,假装看墙上的绿色植物,再转过身来,又对自己大咧咧的笑了。他说,“谢谢你,庄恕。”对方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,也是大咧咧的笑了。菜陆陆续续的上来,两个人就默默地吃菜,庄恕吃的很少,季白也是,一桌子的菜,仿佛呼之欲出的心事,静穆在大大小小的盘子里。

饭后,庄恕带季白去自己家。踏进堆满书的书房里,季白有一点点拘谨的看着眼前的一切,“是不是我不应该来找你?”

季白吸浓烟,喝浓茶,身上带着草原的风,都是庄恕所不熟悉的。要命的是,庄恕的心告诉他自己,那些隔着无数山水和风雪的思念,在自己的记忆中突然疼痛起来,他无法把它们跟眼前的人重叠起来。

季白敏锐的感觉到了这一点,十年的刑警。

他说要回宾馆了。

可是,庄恕再去宾馆找季白的时候,人已经走了。

他给庄恕留下了一封信,不,应该说是一句话,【干涸的湖边长出了骆驼刺】。骆驼花夹在信封里,已成标本的花,枯萎的一小朵,已经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了,网上说,它本来应该是艳黄的。

胃,又开始疼,庄恕去找胃药,翻到季白寄来的那些信封,整整齐齐的码在抽屉里,距离之外,他开始思念那个叫季白的男人,思念的胃疼。

 

06.

在草原的一个日落里,季白收到了一条新信息。

【你在哪儿,等我接你回家。】

评论 ( 16 )
热度 ( 98 )
  1.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盘盘 | Powered by LOFTER